當外勞成為罷工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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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清海/本會顧問、策委會委員】
國內因無薪休假浮濫及失業壓力劇增,工運團體曾於月前上演「減外勞,救本勞」戲碼,逼得行政院決定緊縮外勞政策。無獨有偶,英國於日前亦爆發抗議資方雇用外勞的罷工行動,要求政府採行優先僱用英國勞工的政策,此波工潮正在蔓延之中,是否隨英國失業問題惡化而演變成全國性爭議,值得關注。
據媒體報導,英國第三大煉油廠(Lindsey)所屬能源公司道達爾(Total)擴廠工程由義大利IREM工程公司承包,該工程公司雇用義大利和葡萄牙勞工從事工程的舉動引起煉油廠員工的不滿,於2009年1月28日爆發罷工,1月30日英國各地煉油廠、發電廠等能源廠數千名勞工舉行「同情罷工」聲援,工會聯盟要求首相布朗履行「英國的工作要留給英國勞工」的承諾。媒體觀察這波遍及英格蘭、威爾斯及蘇格蘭地區的能源工人罷工,除凸顯失業潮可能引起歐洲各地的勞工抗議或騷動外,歐盟勞務自由流動的勞力開放市場,可能因保護主義的抬頭而出現微妙變化。
面對全球化經濟衰退,世界各地吹起裁員風,就業機會成為保命符。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搶食工作機會的外勞,很自然會受到本國勞工的排斥,甚至於受到非理性的攻擊,淪為失業壓力的出氣閥。筆者認為英國能源勞工的罷工,外勞只是最廉價的火種,燃燒的其實是勞工對政府無力搶救失業的不滿、憤怒與焦慮。英國近200萬的失業人口,60萬的波蘭外勞,貶值近30%的英鎊,9000億英鎊的金融缺口,一枝獨秀的當舖業,這些簡單的數字拼湊出英國在金融風暴中的頹廢景象。一個連外勞都紛紛主動走人的地方,實不難想見其情勢之嚴峻。留下或新進的外勞,日子當然不會安靜。
放大導讀英國能源勞工的罷工行動,筆者認為其中有四點意涵值得思考:
一、外勞與本勞的替代性與補充性關係是「動態」變化的狀態,原先的互補會因勞動市場變化而成為競爭。外勞工種與數量的控制必須視經濟與勞動市場狀況靈活調整,才能避免外勞與本勞發生利益衝突。英國為歐盟成員之一,歐盟各國勞力自由流動行諸多年,英國政府對外國勞力的進出已難另設門檻,此次能源勞工的罷工行動對英國政府的影響恐怕有限,這是區域性自由貿易協議下政府權力的自我限縮。至於全球性經濟衰退是否引發保護主義的抬頭,目前尚言之過早,惟各國自掃門前雪的自救行動,如果不能紓緩失業壓力,外勞還是有可能被視為積雪被鏟除。
二、外勞與本勞之間的動態關係,勞資政三方的「認知」不盡相同。當本國勞工認為外勞已侵害其就業機會與權益時,資方可能還在抱怨本國勞工缺乏工作意願,並向政府遊說放寬外勞引進。政府態度通常以經濟發展為重,並視勞資壓力大小而微調,藉以化解壓力。勞資政三方的認知差異,英國慣以勞資政社會對話的機制來達成共識與共決。此次因外勞議題而造成罷工,其社會對話機制是否能有效處理,值得觀察。台灣勞資政三方對話的平台雖已架設,但仍未成熟,外勞政策仍緊握在政府手中,如果失業率繼續攀升,「減外勞、救本勞」的聲音可能再度揚起。
三、本勞對外勞競爭的容忍度會因資方人力政策及整體勞動市場變化而改變。資方留外勞而裁本勞的作法最易激起本勞的憤怒,尤其在就業市場供過於求的情況下,「寧與外人,不與家奴」的受傷感覺,最易引爆怒火。英國能源勞工的罷工行動單純起因於擴廠工程引進外勞,人數才百餘人,且限於工程期間,對英國勞工就業影響甚小,卻引發大範圍的罷工,足見英國勞工對外勞的容忍度已隨失業惡化而降至低水位。國內勞工對近40萬外勞在台的現實雖有微詞,但大致還能理性對待,這是台灣社會的包容力,此一包容力是否經得起失業衝擊,政府不宜樂觀過度而忽略外勞緊縮的急迫性與必要性。目前政府推動的航空城經貿特區及台商營運特區的計畫,都將外勞當作誘因之一,在在顯示政府為救經濟而向資方傾斜的態度,忽略產業轉型的布局,另人憂慮。至於企業界,筆者認為此時尤應注意本勞與外勞的平衡對待,才能避免引發本勞對外勞的排擠或敵意。
四、經濟衰退對勞工就業與生活的衝擊是全面性,本國勞工如此,外勞何能獨免。筆者發現台灣企業實施無薪休假時,不僅本國勞工薪資縮水,外勞也因無班可加而收入減少,扣除仲介費及固定存款,食宿費用外能支用的工資已然不多,因此感到「不如歸去」的外勞越來越多。看到英國大量波蘭工人歸去的報導,對照台灣外勞的浮動不安,可知外勞對現實利益的敏感性。台灣經濟的困境連外勞都能覺察,足見其嚴重程度。如果政府不能救經濟,在台的外勞可能如候鳥集體遷徙,屆時連以外勞為罷工火種的機會都沒有,那才叫人鬱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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