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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家事外勞調薪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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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清海】
今年7月1日，印尼、菲律賓及越南等3國在聯合片面宣布調高家事外勞薪資至17,500元，並採取拒不驗證雇主申請家事外勞相關文件等手段進行杯葛，家事外勞調薪案頓時成為無可迴避的議題。
勞動部隨即反應，認為印尼等國在未循正式溝通管道與我國協商下，以行政干預方式調整家事外勞薪資，已違反誠信及互信原則，因此強烈表達不能接受片面調薪，並要求印尼等國政府不得行政干預介入勞雇工資，應儘速回復原來驗證作法。然而，勞動部面對輸出國的強勢態度和壓力，也坦承調薪必須務實面對、合理調整，並將於8月底前將與印尼等4個來源國協商調薪方式及適用對象範圍，循雙邊勞工會議的正式溝通管道決定實施時間及適用新申請案。
8月28日，在勞動部與印尼等國多邊勞工會議前，媒體即大幅報導自9月1日起家事外勞每月薪資由15840元調高為17000元，適用新申請案和合約到期重簽之案件。訊息來自印尼官方，令人詫異。
站在工會的立場，我們對於家事外勞調薪一案並無反對意見，甚至樂見其成。辜且不論家事外勞對台之貢獻，其因工作性質特殊性未受勞基法保障，確已在工時、休息、休假等勞動條件上吃虧，不能連薪資都被刻意壓縮。產業外勞已隨國內基本工資上調26％，獨獨家事外勞薪資水準18年未調，確屬難以合理解釋。即使勞動部一再解釋「考量實務上我國雇主目前除薪資給付外，還需提供免費膳宿，在近年消費者物價逐年成長下，雇主提供膳宿費用加上實際支付的薪資已與基本工資相差不多…」，但很難讓人接受這樣的說詞。基此，我們對於外勞輸出國政府出面要求調高家事外勞薪資，完全能夠理解和尊重，也認為政府不應迴避或推諉。
然而，對於外勞輸出國政府以打臉的方式片面改變協議，我們不僅感到不悅，也認為政府部門處理態度前倨後恭，虛張聲勢，應對無方，丟了面子又失了裡子，值得檢討。當然，國際談判本即不易，尤其印尼等國挾東協區域組織之力聯手施壓，除非我們承受得了沒有家事外勞的內部壓力，否則勞動部只能勉力而為。在這樣的形格勢禁中，我們不願「局外論事，事後論人」，對勞動部苛刻問責，但連多邊會議尚未召開即由單邊宣佈結論，這是損及國家主體尊嚴的大事，國人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
客觀而論，台灣引進外勞已有20多年的經驗，外勞的引進作業和管理方式透過不斷改善和精進，整體系統運作模式已達相當程度的合理化、人性化和效率化，外勞在台工作與生活不僅獲得法律的保護，也得到社會的接納和尊重，除了少數雇主不當管理引起個案爭議外，台灣絕對稱得上對外勞相當友善的國家，這是印尼等國政府放心把勞工送到台灣工作的原因，也是外勞及其家庭把來台工作列為改善家庭生活之機會和選項的考慮因素。我們認為，台灣在提供外勞就業所需系統性支持的一切努力，可以合理期待得到外勞輸出國基本的尊重，但此次家事外勞調薪的過程，外勞輸出國表現的「單邊主義」，不僅毫無尊重，連基本的禮儀都棄之不顧，其中所隱含的訊息或意涵，就讓人不得不多加思索。
從近年來國際移工勞動保障的發展趨勢來看，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國際社會對家事勞動人權的關注、監視和培力，已形成一股全球化的改革力量。其中值得注意的是：
（一）國際勞工組織大會，已於2011年6月1日在日內瓦舉行其第100屆會議，通過第189項《家事勞工公約》 ( ILO Convention 189)，並於2013年9月5日正式生效。該項新的國際勞動基準明訂家事工作者必須與其他工作者擁有相同的基本勞動權益，諸如最低工資、合理的工時、每週至少連續休息24小時、明確的勞動契約及條件，虐待、騷擾和暴力的有效保護，隱私權，有權保留他們自己的旅行和身份證件，爭議處理，以及其他有關尊嚴勞動的基本原則和權利，包括結社自由權和集體協商權。
（二） 2013年10月，國際家事勞工聯合會（ the International Domestic Workers Federation (IDWF）正式成立，這個從國際家事勞工網（IDWN）非正式組織轉型設立的國際性勞工組織已在43個國家擁有47個會員組織，力量正不斷快速增長之中，而且受到國際食聯（IUF）、國際工聯(ITUC)、全球勞工研究院 （the Global Labor Institute (GLI)）和國際勞工組織（ILO）等組織的支持，影響力不可小覷。
此外，我們也注意到2015年7月，科威特國會通過家事勞工保護新法，規定家事幫傭者享有每週1天、每年30天的有薪休假，每天工作12小時，合約期滿後，還有服務結束津貼，每工作1年加發1個月薪資。波斯灣產油國是大量輸入外勞的地區，也因實施卡法拉系統侵害外勞人權而惡名昭彰，如今科威特率先改革家事勞工保護法律，背後是否與國際移工的勞動人權監視有關，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件事卻具有指標性，也會產生一定程度的擴散效應。
另一值得注意的面向是，來自家事勞工輸出國經社發展及對勞力輸出政策的改變情勢，尤其是我國引進外勞的東南亞經濟力量的崛起。2014年11月，印尼副總統卡拉（Jusuf Kalla）對外宣告，隨著經濟發展，勞力需求增加，且為避免婦女出國工作遭虐待，印尼將於5年內停止輸出女勞工。印尼海外勞工安置暨保護局瓦希德（Nusron Wahid）則表示，這項政策是針對包括印傭等在「非正式部門」（informal sector）工作的印尼勞工。對這些勞工而言，印尼政府將繼續努力，讓他們也享有和「正式部門」（如工廠、公司）勞工相同的待遇。他指出，印尼設定在2017年停止輸出家傭至國外。辜且不論印尼官員的談話是否只是表態，但從勞動力移動的「推拉理論」來預估，我們可確定的一件事，那就是外勞輸出國隨著經濟發展，必然減低其內部對勞動力輸出的「推力」，如果輸入國想維持對外勞的「拉力」，付出的籌碼就會相對增加。換言之，廉價的外勞縱然還會存在，但來源必然面臨移轉。
綜合上述，我們在面對家事勞動國際規範和生態的改變，必須提醒政府注意和思考我國外勞政策的檢討和調整，尤其是未來長照制度實施後對照護人力的需求與供給。外來勞力終究只是補充性，來源不可能常保穩定，成本也會不斷推升，我們豈能將長照的永續性安放在不確定的外來勞力供應系統上？本次家事外勞調薪過程所帶來的不愉快經驗，應該足以讓我們回頭想想國內勞動力的開發與運用，尤其是國內勞動力參與率下降59％以下的此刻，我們真的該想想國內勞動市場該如何改革了，過度依賴外勞，終究要付出昂貴代價。
 圖片來源：聯合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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